这个病例曾经让涉及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困惑不已。一位74岁的女子起初受皮疹困扰，而皮疹一直不消退。当她来到医院时，她的右小腿已经布满了表皮光...
这个病例曾经让涉及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困惑不已。一位74岁的女子起初受皮疹困扰，而皮疹一直不消退。当她来到医院时，她的右小腿已经布满了表皮光滑的肿块，又红又紫的皮疹面相狰狞。化验结果证实了最坏的猜想：这是上皮细胞肿瘤，皮肤癌的一种。
未来看起来惨淡。鉴于肿瘤的扩散，放疗不会有效；医生也无法把肿瘤从皮肤上挖出来。患者在都柏林圣詹姆斯医院的医生阿兰·厄尔文(Alan Irvine) 说，截肢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患者这么大年龄，不大可能很好地适应假肢。经过漫长而坦率的讨论，他们决定边等待边权衡他们的选择。“我们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痛苦万分，”厄尔文说。
然后，“奇迹”出现了。尽管没有接受任何治疗，肿瘤就在他们眼前萎缩着。“我们观察了几个月的时间，肿瘤就这样消失了，”厄尔文说。 20周后，病人身上已经没有癌症了（https://qjmed.oxfordjournals.org/content/qjmed/ea RLY / 2013/07/30 / qjmed.hct162.full.pdf）。 “病人当初的诊断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他说。“但现在活组织切片检查或扫描结果里，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怎的，她已经自己治愈了可以说是最让人畏惧的疾病。“每个人都十分激动，又都有点困惑，”厄尔文有些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病例表明人体自己有能力清除癌症——哪怕这是极其罕见的。”
问题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厄尔文的病人相信这是上帝助了她一臂之力；就在她自愈以前她吻过一个宗教纪念物。但科学家们转而把目光投向所谓“自发消退”的生物学原理，以期搜索到让这些罕见例子变得更常见的线索。“如果你能在更广泛的范围内训练身体这么做，那么你就可能有了可以广泛应用的方法，”厄尔文说。
从理论上讲，我们的免疫系统应该在突变细胞发展成癌症前就能搜索到并摧毁之。但是偶尔地，这些细胞能瞒天过海，成功繁殖成为一个成熟的肿瘤。
当癌症发展到了需要到医生那里就诊的地步时，不治自愈往往已经极不大可能：总体来说，十万个癌症患者里，只有一个能无需治疗就摆脱疾病。
玩消失
但是，就是在那些零星的报道里，也有一些真正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例如，英国的一家医院最近报道了一个女子的病例。她经历了长期的不孕，之后发现在她的直肠和子宫之间有一个肿瘤。但在医生可以做手术前，她终于怀了孕。一切都很顺利，她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宝宝 – 而医生发现癌细胞已经在她怀孕期间神秘消失。在九年之后，她仍然没有复发的迹象。
类似的惊人痊愈在许多不同类型的癌症中都有记载，包括极其凶猛的癌症，如涉及到白细胞异常增殖的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如果你不给病人治疗，他们通常在数周内，甚至数天内死亡，”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阿敏-拉什迪（Armin Rashidi ）说。然而，他也发现有46例自发消退的急性骨髓性白血病，虽然只有8例避免了长时间后复发。“如果你随机问一个肿瘤科医生这（自愈）是否会发生，99％的人会说不会——因为这说不通，”拉什迪说。他与同事斯蒂芬·费舍尔 （Stephen Fisher ）一起撰写了文章。
痛苦的等待
相比之下，戏剧性的痊愈在神经母细胞瘤这种儿童癌症中出奇地频繁——这为肿瘤自发消退可能由哪些因素触发提供了一些很好的线索。这种癌症起源于神经系统和内分泌腺肿瘤。如果肿瘤之后扩散或者转移，就会导致在皮肤上长出小瘤，并且癌细胞在肝部繁殖会产生腹部肿胀，造成婴儿患者呼吸困难。
神经母细胞瘤令人痛苦不安，但有时候，它的消失就像它的出现一样迅速，即使没有医疗干预。事实上，对于小于一岁的婴儿来说，自发消退很是常见，以至于医生们都倾向于避免立即开始化疗，以期肿瘤会自行缩小（https://www.nature.com/nrclinonc/journal/v11/n12/full/nrclinonc.2014.168.html）。“我记得有三个病例，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皮肤转移和肝脏肿大，但我们真的就只是在一边看着 – 而患者状况最后都很好，”费城儿童医院的加勒特－布洛德尔（Garrett Brodeur）说。
但是做出坐在一边看的决定是很困难的：虽然有机会避免极端痛苦的治疗可能让一些家长舒了口气，但其他人很难接受如此的无为和无助。等待阶段的痛苦是促使布洛德尔想了解癌症消失背后机制的原因之一。“我们希望开发出具有高针对性的可以启动肿瘤消退的药物 – 这样我们就不用再等着顺其自生自灭或者让‘上帝’来决定，”他说。
至关重要的线索
到目前为止，布洛德尔有一些强有力的线索。例如，和其他神经细胞不一样的是，神经母细胞瘤里的肿瘤细胞看起来发展出了不需要“神经生长因子”（NGF）也能存活的能力 – 这种能力让它们在身体里不该呆的的地方，没有NGF也能繁荣生长。神经母细胞瘤自发消退可能是肿瘤细胞里的自然改变触发的，这种变化可能和NGF结合的细胞受体有关。无论它到底是什么变化，这都可能意味着肿瘤细胞已经不能在没有NGF这种必需营养物质的情况下存活。
如果真如此，那么一种针对那些细胞受体的药物就可以推动其他患者的痊愈。布洛德尔说，有两个制药公司已经有了一些候选药物，他希望临床试验会很快开始。“这种药将会有选择地杀死对这个通路敏感的肿瘤细胞，这样患者就可以免受化疗、放疗或手术之苦，”他说。“这种药不会让患者恶心呕吐或者脱发，他们的血细胞计数也不会再下降。”
误伤
不幸的是，其他种类癌症的意外痊愈很少被研究，可能因为意外痊愈太稀少了。但也有一些线索，可能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美国医生100多年前的开创性研究。
当时是19世纪末，威廉·布拉德利·科利（William Bradley Coley）正苦苦挽救着一位颈部长了个大瘤的病人。五次手术都未能根除癌症。随后患者遭受了严重的皮肤感染，发烧热得吓人。到患者恢复之时，肿瘤已经不见了（https://www.newscientist.com/article/mg17623675.700-dr-coleys-famous- fever.html＃.VPSR-hDtsmA）。科利把这一原理在一小撮患者身上试验，发现有意让他们感染细菌或者细菌分泌的毒素，可以消灭那些手术也无法治愈的肿瘤。
细菌感染是否也是刺激其他肿瘤自发消退的关键？对目前证据的分析结果显然支持对这种猜测的探索。拉什迪和费舍尔的研究发现，90％的自愈的白血病患者在癌症消失前不久都患有其他疾病，比如肺炎。其他文献还指出肿瘤在感染白喉、淋病、肝炎、流感、疟疾、麻疹、天花和梅毒后消失。在这些奇特的情况下，杀不死你的真的可以让你更强壮。
这并不是细菌本身带来的痊愈；实际上，人们认为细菌感染引发了免疫反应，让肿瘤无法再生存。比如说，发烧产生的热量本身就可以使肿瘤细胞更脆弱，并触发细胞自杀。也可能当我们在和细菌或病毒作斗争时，我们的血液充斥着炎症分子，这些分子就是对人体里的巨噬细胞的战斗号召，这些免疫细胞变成勇士，杀死并吞噬细菌 – 可能还包括癌细胞。“我认为细菌感染把先天免疫细胞从肿瘤的助手变成了肿瘤的杀手，”丹麦奥胡斯大学医院的亨里克·施密特（Henrik Schmidt）说。对免疫细胞的“策反”因此也可以刺激免疫系统的其他部分 – 比如我们的树突状细胞和T细胞 – 来学习识别肿瘤细胞，以便在癌症复发时它们能再次攻击癌细胞。
施密特认为，理解肿瘤自发消退的过程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可以帮助完善新兴的“免疫疗法”。这种疗法操控我们的天然免疫系统去打击癌症。例如在一种疗法中，医生会往癌症患者体内注入炎症性“细胞因子”，以此来启动免疫系统发挥作用。疗法的副作用 – 如高热和流感样症状 – 通常有例如扑热息痛这类药物对付，以提高患者的舒适度。
但考虑到发热本身就可能引发肿瘤消退，施密特怀疑扑热息痛可能会削弱治疗的效力。果然，他发现，如果患者没有服药、自己扛过了高烧，他们在两年后随访时的存活率是没有这么做的患者的两倍（25％比10％）。
受这些发现启发，改进癌症治疗可能还有许多其他的简单而有效的措施。比如说，一位男子在接种破伤风和白喉疫苗后癌症自愈了——也许是因为疫苗也可作为对免疫系统的战斗号召。类似地，拉什迪指出，接种疫苗加强剂——比如预防结核病的卡介苗——看起来可以降低化疗后恶性黑色素瘤复发的几率（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140673674900701）。
捕捉灵丹妙药
其他研究者正在考虑一条更为大胆激进的抗癌路线。比如，一种疗法的目标就是有意让癌症患者感染上热带病。
该技术由美国新创业公司PrimeVax开发，从两方面入手。开始将从患者肿瘤取样，并收集患者血液里的树状突细胞。这些树状突细胞帮助协调免疫系统对威胁的反应，而通过在实验环境下让这些细胞接触肿瘤，就可能可以培训这些细胞去识别癌细胞。与此同时，患者会得到一剂登革热——这种疾病通常由蚊子传播——之后新训练好的树突状细胞就会被注射到患者体内。
该疗法会在医生们的监管之下在医院进行。患者将会开始有40.5℃的高烧，加上炎症分子的广泛分泌，就会促使免疫系统达到高度警戒的状态。曾经可以躲避搜索的肿瘤现在就会成为免疫细胞——由新训练的树突状细胞带领——首当其冲的猛烈攻击目标。“登革热能使免疫系统崩溃后重新组合，重置以后它就能杀灭肿瘤细胞，”PrimeVax的布鲁斯－莱得（Bruce Lyday）说。
让病弱的患者感染热带病可能听起来很冒失，但登革热杀死一个普通成人的可能性还不如感冒高 ——感染登革热就是最安全的选择。重要的是，一旦高烧消退，新训练的免疫细胞会一直保持警惕，以防肿瘤重新出现。“癌症是一个移动的目标。大多数疗法只从一个侧面攻击——但我们正在努力使它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处于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莱得说。
没有人可以指责这类疗法背后的抱负和渴望。“我们的使命就是用尽可能标准化的方法复制肿瘤自发消退，”莱得的同事托尼·陈（Tony Chen）说。即便如此，他们也忙不迭地强调，他们的想法尚处于极早期的发展阶段——在开始临床试验以前，他们无法知道最终会怎么样。他们希望第一轮的试验能在晚期黑色素瘤患者中展开，或许在今年年底开始。
很明显，谨慎是必要的。正如厄尔文指出：“肿瘤自发消退是一个庞大复杂的拼图里的一个小线索。”但是，如果——仅仅是如果——他们成功了，其影响将是惊人的。迅速、较轻松的癌症痊愈目前被认为是一个奇迹。在梦想之中，它可能会成为一种常态。（译言网 译者： purin 原作者： David Robson 原文来源：bbc.com ）